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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中华
专家介绍:李中华 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导师、教授、中国哲学暨文化研究所所长、中国文化书院导师、副院长。李中华教授于上世纪60年代初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,师从冯友兰、张岱年等诸位哲学大家。几十载寒窗苦读,尽得名师真传。李中华教授作为北大哲学系的扛鼎人物之一,他带出的研究生、博士生,成为北大和诸多大学的教学骨干。由他领衔修订的《中国哲学史》成为北大和诸多大学的必修教科书。
做“纯白”之人《庄子·人世间》有曰:“叙事生白,吉祥止止”,大意为空明的心境生出光明,福善之事止于宁静之心。在堆满书和资料的中国哲学教研室,李中华教授着一件玄色的薄外套,暗红带灰的条纹围巾,有点旧,却极显儒雅、宁静。他说,他的追求便是做个“纯白之人”。采访李老师,皆源于他的《中国哲学史》被评为了2005年国家精品课程。约好的二十分钟采访时间却成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长谈。对于哲学,对于课堂,对于人生,他的体悟和分析实在打动人心。人生选择——融哲学入生命从殷周孔孟到民国孙中山,这是《中国哲学史》一书的脉络,而这三千多年的中国哲学,学派林立,代表人物众多,思想处处有精粹,这是李中华教授所了如指掌的历史,也是他的心头最爱。当然,作为一个中国文人,他说最爱还是老庄。当然,这里的老子不是消极的老子,“无为”是要尊重自然,以自然为前提的“为”。而李老师的一生的“为”,可说是和哲学融而为一的。1964年的他,血气方刚的20岁辽宁青年,便进了北大的哲学系。然而,基础课还没学完,一年多后,文革的开始便中断了他的学习。然后,69年毕业,毕业意愿书上第一志向是支援边疆建设,第二是服从分配。新疆最后没去成,于是他便服从分配留在了北大当老师,那时的他才20多岁,而他的工农兵大学生里却有40多岁的中年和60多岁的老者。那时的大学要“开门办学”,带着学生上山下乡,上午劳动,下午上课,在老百姓的炕上挂块小黑板就开始讲课。环境差,疲劳,学生素质参差不齐,自己学到大二就基本没正常上过课了,如李老师讲,那时的学术水平可想而知。幸运的是,他在干校时认识了张岱年先生。在张先生介绍下,他在干校劳动之余读了前四史《史书》、《汉书》、《后汉书》、《三国志》,还读了《魏书》、冯友兰的《中国哲学史》和《论孔丘》等。他如饥似渴地反复读着这些古书经典,思考着一个个哲学问题,在心里默默地酝酿着自己的见解。这些知识的汲取和相关思索,可以说对他后来的考研有极大的帮助。1982年,他选择在职读研,60人中取5人,他以第三名的成绩留在了北大,导师是朱伯昆先生。之后,他开始作为冯友兰先生的助手,帮他修订《中国哲学史》新编第1—4卷。每周两次的修改之余,和冯先生泡壶清茶,谈谈天南海北的事,争论一下哲学上的命题,成了他最值得怀念的时光。之后,他遇上了人生又一个重大的选择——赴法工作,还是留北大继续研究中国哲学。 那时,他的爱人就职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,后带两个孩子定居巴黎。而这一边,就只剩下李老师孤零零的一个人。“我高中时候就喜欢古文,一直非常喜欢中国哲学,我想把学术当做生命,像冯友兰先生那样,他临走前最后几个月还在思考哲学问题,把旧邦新命当做终身奋斗的目的。那时要我撂下自己的专业就这样走了,真的是割舍不下。”虽然当时因此和爱人甚至有了争吵,但他还是选择了留下。十几年过去了,他和家人还是分居两地。或许也正是中国哲学,给了他宁静而致远的心态,给了他从事学术研究的精神支持。精品课程——惟有认真二字“中哲李中华的学问最踏实。”这是网上一个当年北大哲学系的学生的一句评语,简单朴素。而说到精品课的“精”字,李老师也惟有简单的两个字——认真。认真地备课,认真地板书,认真地选择,认真地介绍,认真地概括。当然,谈到讲课的艺术性,他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。在他看来,中国哲学史是理论课,首先要注意的就是要有逻辑性,要通过逻辑和理论的挖掘,深刻展示思想,体现逻辑的力量,这样的课,如果光讲故事,讲奇人逸事,学生是觉得好玩了,但所得颇陋。但另一方面,如果课太死板,就不是一门好课,需在课堂上不断地创造一些刺激,把可能溜号的学生拉回来,也让大家的脑筋开动起来。譬如,明清理学很是枯燥,但“白马非马”、“杀盗非杀人”等的逻辑辩论却可以让学生自己来完成,有趣的辩论中自然明晰了辩证逻辑、形式逻辑等的意义。同时,理论要用自己的语言消化,用自己的语言讲出来,照本宣科不行。所以,所谓的教材《中国哲学史》永远只是一本参考书。而板书也是李老师的选择,因为古人的话有些说得实在精炼,还有很多哲学上的术语、命题,“耳听”后还是需“目至”。中国哲学不是类似西方哲学的“纯知识”,而是人生观、宇宙观的统一,是有助于人文素养提高的知识。哲学,乃“成”人之学,这点是他给学生上课时必提的。大学之道——在明明德、亲民、止于至善四书之一的《大学》在开篇就记载了万世师表孔子关于大学宗旨的圣言:大学之道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而在李老师眼里,大学之道,一在明明德,是“为仁由己”,要秉持“良心”,要秉持善良的本性,要注重内在的精神;二在亲民,在日新,思想道德要时时更新,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;三在止于至善,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,通过不懈的努力,以臻至善境界。此时的“大学”,或许可以看为做人做事的大学问了。而他自己的人生哲学便是:事业学问上像儒家提倡的那样做事做人,奋发有为,在个人修养上如道家那样淡泊名利,物我两忘。如今,作为博导、《儒藏》编纂领导小组及工作小组成员、北大中国哲学暨文化研究所所长、中国文化书院副院长等,点校《儒藏》中黄侃的《论语义疏》,给博士生上课,写文章……61岁的他还是忙得红红火火。但约采访时,他却让记者自己定采访的时间,采访谈话间是分外地淡定和蔼。周易中的“谦卦”是最重要的卦之一,“谦卑自牧”是李老师经常送给学生的一句话,而“谦下”也是他的一条守则,虽然他无奈地笑称可能在现在的人看来有些过时,但他坚持。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,现在的人特别是大学生有点浮躁,而且什么都想要,对事业的牺牲精神反而不够了。这样,生活得太紧张。庄子说:“机心存于胸,则纯白不备,纯白不备,则神生不定,是神生不定者,道之所不载也。”无机心,做个“纯白”之人,这便是李中华教授的人生之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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